生命中最重要的事情:生存!

走完长征刚到陕北保安的父亲

  今天的孩子们也许想像不到,国民党统治时期革命者生存是怎样地困难,尤其是在遭受围追堵截、重兵压境时期,要面对的是牺牲、颠沛流离。在我前头,我的哥哥、姐姐有的不幸夭折,有的迫不得已送人了。

  这时期,父亲领导的工农红军走过雪山、草地,结束了艰苦卓绝的二万五千里长征;随后,甩开敌军,顺利渡过黄河,取得了东征胜利;1936年6月,张国焘被迫取消伪中央;同年末,和平解决了“西安事变”,全国上下一致抗日。

  在保安的日子,虽然吃的是黑豆,几乎见不到细粮、蔬菜,住的是斯诺描述的“四壁简陋、空无所有、只挂了一些地图”的窑洞,但毕竟环境相对安定,而且我的父母和陕甘革命根据地及红26军的创建者刘志丹一家是紧邻,怀孕的母亲有刘妈妈照顾,这多么难得!我出生那天的经过,刘妈妈同桂荣记得挺清楚的:

  那年, 冬季的一天早上,毛主席的警卫员气喘吁吁地跑上来对我说:“快!快!贺子珍要生孩子啦,毛主席叫你快去!”

  我赶紧拿上前些日子就准备好的小被子、小衣服跑到毛主席住的地方。老远,我就听见贺子珍在院外的岗楼里喊叫。

  毛主席见我来了,说:“刘嫂子,快来呀!”

  我走进岗楼,见贺子珍面色蜡黄,消瘦的身子躺在地铺上, 冷得直打哆嗦。

  岗楼的墙是石头垒起来的,顶子是用高粱秆子抹着泥巴搭起来的。岗楼里四面透风。我很生气地埋怨他们:“怎么能挑选这地方生娃呀!”毛主席说:“石窑里太潮了,是子珍跑到这里来的。”

  毛主席焦虑地问我怎么办?我先让子珍喝了半碗开水,让她的身子暖和些,然后,扶住她,替她按摩腹部,使她减少些痛苦。不一会儿,娃娃生下来了。这时,医生赶来为娃娃扎了脐带, 将子珍抬回窑洞。

  我用半盆热水洗了娃娃的身子,裹起来抱进石窑洞安顿好,就跑向北山坡家里,去取前几天就准备好的鸡蛋。

  刘志丹的牺牲,使我的脑子受到很大刺激,影响了我的记忆。我一时怎么也想不起把鸡蛋放在哪里了,一直翻到中午才找到。当我推开毛主席的房门时,见子珍正在吃鸡蛋,不知道是谁送来的。我端着刚找到的那碗鸡蛋木呆呆地站在她身旁, 一个劲儿地落泪。

  娇娇生在苦难的岁月,生下来时又瘦又小,一对小眼睛睁开看人,真叫人心痛。

  陕北有首民谣千百年传唱:“米脂的婆姨绥德的汉,清涧的石板瓦窑堡的炭”,引以为豪地称颂这地方的地灵人杰。

  在革命战争年代,刘志丹就是当地最杰出的英雄。他是保安本地人,1925年加入中国共产党,同年秋到黄埔军校学习,1932年创建红26军,此后几年中,与谢子长在陕北二十多个县建立起红色政权。1936年3月,他率部队东渡黄河抗日,遭国民党军队阻击,在山西中阳县战斗中中弹牺牲,年仅32岁。后来,父亲为刘志丹陵园纪念碑题词,正面题写的是:“革命烈士纪念碑”;背面题写的是:“ 我到陕北只和刘志丹见过一面,就知道是一个很好的共产党员。他的英勇牺牲出于意外,但他的忠心耿耿为党为国的精神永远留在党与人民中间,不会磨灭的。”

  接到突如其来的噩耗,年轻的刘妈妈心都碎了!可她硬是将巨大的悲痛压在心底,为长征初到陕北的红军忙前忙后,还热心地照顾着我的母亲,顺顺利利地把我接到了这个世界上来。刘妈妈偌大的关爱,萦系着我们母女俩的生命!而这种革命人的襟怀,在今天的商品社会同样不能褪色,同样值得我们珍视。

  父亲一直守候在母亲身旁,看着我出生。待刘妈妈将我包裹好,就抱过我细细端详。经历初生的挣扎,襁褓中的我安安稳稳地躺在父亲宽大温暖的怀抱里,甜甜入梦。

  父亲告诉母亲,女儿与她一样清秀、文静。母亲看着我们父女俩,秀美的脸庞露出疲惫的微笑。

  此刻,父母亲大概不会想到女儿的一双纤足将走过千山万水、崎岖泥泞;大概不会想到女儿的一副柔弱双肩将承担难以承受的生命重负;大概不会想到女儿的一颗纯正良心将忍受风云变幻的痛苦磨难……

  他们一向的愿望是让孩子做个普通人,一个自食其力的、有为的普通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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